1966年,邵逸夫在片场集合了旗下各位大牌男女明星,就着电影的布景和明星们的妆容拍了一张大合影。
在这张群星璀璨的合影里,能站到C位邵逸夫身边的话,对于这些明星都是莫大的荣耀。然而邵逸夫却将如此重要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劳斯莱斯。甚至连那块78号的天价无字车牌,都丝毫没被遮挡。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拥有一辆劳斯莱斯成为了香港最上流社会的入场证。这座城市经年占据劳斯莱斯人均拥有量榜首。香港半岛酒店很长时间都是劳斯莱斯“停车场”,后来更出现14辆幻影车型同时停车的盛况。而这座酒店在1970年一口气买下8辆劳斯莱斯的事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劳斯莱斯接过的最多单笔订单。
当年邵氏的各位影星跟老板以及老板的座驾合完影之后,便散到清水湾的各个影棚中接着拍戏。这座曾经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片场,在上世纪六十到八十年代热火朝天,24小时运转,每个星期都有一部影片在此被生产出来。而在被邵逸夫买下之前,清水湾只是一座荒山。
在当时,邵氏的产片量很大,而之所以能够日夜不停运转的原因在于,邵逸夫完全拷贝了好莱坞大制片厂的工作模式,员和导演只是整个产业中的螺丝钉。两天前刚拍完的片子,两天后就能上映;片场制度也颇为完善,从创意、开拍到培训一应俱全。
有意思的是,巅峰时坐拥120亿身家的邵逸夫对于手下的演员和导演却相当抠门。面对大众讲话时一口流利英文的邵逸夫,在和员工就工钱讨价还价时却常常一口上海话。主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大红的港星凌波回忆,在向老板要求加薪时,邵逸夫用上海话回答:“凌波啊,侬看我呒么铜钿啊。”
但就在1978年,家中排行老六的邵逸夫却能够以33万港币的天价拍下了一块单字6的车牌挂在了自己的劳斯莱斯上。成龙多年后回忆,他对邵逸夫印象最深的,便是初次见面时他乘着那辆挂着“6”字车牌的劳斯莱斯接他。
“他和我说,总有一天,你也能买得起。”
那些有时代印记的“香港梦”
成龙在拍《炮弹飞车》前两部的时候,就对三菱情有独钟。在这部意图打入欧美的公路搞笑功夫片中,成龙当时还只算是个配角。但就因为他开了一辆三菱Cordia车型,才赢得了三菱车厂的关注。
在这部电影上映了18年之后,英国人马克西米利安·库柏终于得偿儿时所愿,搞起了轰轰烈烈的GUMBALL3000。一堆超跑和Hyper car无视交通法规的跨洲际旅行,倒是让千禧年的欧美车迷们甚是痴狂。
当年的《炮弹飞车》针对不同的放映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宣传画和录像带封面。在欧美版本的宣传物料里,甚至都没有成龙的头像。不过这种程度的忽视并没有让成龙闭足于港岛,反而是花费更多代价去国外拍片。
从1984年在西班牙拍摄的快餐车,到1986年在东欧拍的《龙兄虎弟》,再到1991年的《飞鹰计划》。虽然成龙电影的目标依然是香港院线,但是制作却在逐步国际化。而陪伴他一起南征北战出现在电影里的,都是三菱。称呼成龙大哥为三菱汽车最良心的代言人,丝毫不为过。等EVO出到第九代的时候,三菱还专门为成龙出了一款限量50辆的龙版EVO,可见在三菱的心目当中,成龙对于这个品牌有多么重要。
据说不仅是成龙,连房祖名也非常爱开这辆EVO。等到老爸出去拍戏的时候,在家闲来无事的房祖名便偷偷把这辆车开出去玩,等到成龙回家之前,房祖名再把这辆车一切都收归原样。但几乎每次都能被成龙抓住纰漏。
但真正让港岛之外的观众记住成龙的,却是红番区里那辆被气垫船刮去车漆、砍掉蝴蝶门的兰博基尼Countach。拍电影能摔倒脚骨折,固定之后继续拍的自杀式拍摄风格真的让老外们震惊。但这也恰好是那个时代香港人拼搏的写照——为名为利、也为得到全世界的认可,他们甚至能拼上命。
成龙这种力求极致的精神也被他延续到了其他领域。比方说赛车场上,成龙的耀莱车队就能让勒芒24小时耐力赛的领奖台挂上五星红旗。不过说起成龙和赛车,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1995年的那部《霹雳火》。现在如果让我们重看这部电影,首先的感觉是:这怕是三菱的广告吧?三菱在这部电影里,终于成了当仁不让的主角。不过略显悲催的是,这部投资了2亿港币,先后在日本仙台、东京、美国洛杉矶、纽约等地实地取景,毁坏赛车数十辆的大片,最终只收获了不到5000万港币的票房,豆瓣评分至今只有6.6。而同期的《红番区》却票房口碑双丰收,挣了个盆满钵满。
成龙当年为何会拍一部赛车电影?除了他自己本身就喜欢赛车之外,还跟香港当时的环境有关系。自打上世纪六十年代,港英政府的英籍职员和警察将赛车当做一种娱乐活动带到香港,场地就在当时由驻港的英国皇家空军管辖的石岗机场(1997年移交主权后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小规模驻军)的停机坪上,或者那些山上用于修建排水渠的水泥路面上,这样的“赛道”虽然简陋,倒也包含了场地和拉力不同的形式。
到了八十年代,石岗机场正式改为石岗赛车场并向公众开放。最初的几届香港房车锦标赛正是在石岗赛车场举行的,只不过在那已经有些老旧和局促的机场举行的房车赛,如今看上去更像是金卡纳,但让藏在民间的赛车热情一下喷涌而出。恰逢那个时代日系性能车蓬勃发展,丰田AE92、本田VR4以及我们所熟悉的斯巴鲁STI和三菱EVO等等我们在香港电影里常看到的性能车成为了有些富足的香港年轻人首选玩物。而更吸引香港车手们来参加石岗房车赛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只要在这里拿到及格成绩,就可以去澳门参加格林披治大奖赛。
如今那些散落在国内各个地方,资历深厚的车队老板、经理、技术总监,几乎无一不经历过那个香港为赛车痴狂的年代。只不过狭小的场地容不下车手们的热情时,便是容易走火的空隙。公主道原本只是香港市区一条普通的快速路,没有红绿灯,拥有高速和低速弯道、上坡和下坡路段,再加上途中一个加油站及一旁的小路形成天然的维修区,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吸引了众多的飚车族聚集于此,高峰时一晚甚至有超过40辆车同场竞技,慕名来战的车停满了每一块空地。
1983年7月14日,警员郑孟辉在公主道路障查非法赛车时,被冲过路障的飙车族撞到,拖行百米后重伤不治。而撞死警员的邱达成后来被查到酒驾,被控误杀罪名成立,但仅判刑4年。
虽然始作俑者没经受几年的牢狱之灾,但公主道事件让香港地下赛车走向了死亡。
几近癫狂的巅峰
著名影评人大卫·波德威尔,在其著作《香港电影的秘密:娱乐的艺术》中评价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尽皆过火,尽是癫狂。
在香港警方对于地下赛车日益严苛的管理下,九十年代的香港飙车族已经逐渐走向没落。但电影始终是一个很奇怪的载体,反倒是这些看上去离自己很近,但已然消逝的热潮却总能变身为都市传说,被拉出来再艺术加工一下。
两部《烈火战车》便是如此。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大陆年轻人中了刘德华骑摩托车的毒,砸下自己的全部积蓄只为买一辆街赛。很多人不惜铤而走险,从香港走私买卖二手大排量摩托车,广东碣石能取得那番成就,多少也是要拜华仔所赐。
虽然《烈火战车2》有狗尾续貂之嫌,但挡不住那汽油中裹挟着的浓郁男性荷尔蒙和郑伊健、张柏芝的男帅女靓。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同龄人看香港电影还带着一种崇拜的神情。即便是有些偏颇的价值观,依然会被照单全收。相信有不少那个时候的男生,上学时候书包里会带着一把折叠刀,尽管三脚猫车技的摩托车手们,有不少下场比《烈火战车》里的阿祖还惨,但是依然阻挡不住那种前仆后继的热情。至于《烈火战车2》里那句“点解?输到尾灯都睇唔到。”也只是大陆少年们通过港片学习粤语的入门级教程。
波德威尔的那句评价虽说不假,但多少有些眼光受限。因为当时“过火”的不只是香港电影,还有整个香港。就在香港回归前一年,“世纪贼王”张子强策划绑架了李嘉诚的长子李泽钜,成功索要10亿港元的酬金,更是绑票金额创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惊天罪案。其过程虽未见于正式报道,但正如包括《树大招风》等诸多影片中所描述的,他只身一人来到李嘉诚别墅,彬彬有礼地和李嘉诚“谈判”,最后也安然带着10亿现金离去。
《树大招风》中有个名场面,就是张子强开着兰博基尼Diablo,将十亿现金装在蛇皮袋里放在车顶上,飞驰在香港的街道。现实中,张子强确实有这么一辆黄色的Diablo,可以说这部电影对于这段有些光怪陆离的事实,还是尽可能地进行了还原。
只不过在很多挑剔的影迷眼里,这种还原还是少了很多风味。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里,霓虹灯似乎就是香港的“名片”。大家已经习惯于香港有霓虹,霓虹灯早已成为一代人心中的标志。而在《树大招风》里,这些霓虹投影出的色彩,已经逐渐被灰色的水泥森林所取代。那个押手井在《攻壳特工队》,在雷德利·斯科特《银翼杀手》里五彩斑斓的香港夜晚,逐渐褪色。
同样依托于劫匪故事,我更喜欢刘浩良那部《冲锋车》。在这部电影里,所有人都模糊了善恶的分界,而无论警匪,大家都从现实的困局中找到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积极乐观的方式。《冲锋车》里有句台词:“这个世界真怪,龟苓膏没龟,奶茶没奶,坏人不坏。”影片中的众生相如此,现实生活亦然。抛开表层那一个个被外界加上的标签,我们每一个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对生活有着属于自己的追求,都希望自己能过得更好。
从奋而勃发,力图闻名世界,到描述一个时代的飞速发展和巅峰怪相,再到从现实生活中寻求自解。过去半个世纪香港电影中的那些车虽是道具,但也忠实记录了时代的变迁。
在绑架案之后,李嘉诚花了25亿港元买的那栋别墅用上了最厚实的防弹玻璃,为了安全起见,连顶层露台都被封掉。而这栋别墅还有一个避难室,能扛得住手榴弹的攻击。
而同样是儿子遭到绑架,邵逸夫的长子邵维铭在1964年于新加坡被绑架,得知消息的邵逸夫正在看电影的试片。
蔡澜很多年后回忆这段经历:“影片正放到一半,我记得当时问六先生要不要暂停,他说不需要,因为儿子没有受伤,绑匪的目的是钱,世界上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做人总有各种各样的难题要面对!他真的临危不乱,很有大将风范,每次当我遇到麻烦或困难时,一想到他说的这句话,很多问题都变得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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