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缠身的双龙汽车曾在几周前高调宣布了一则消息,称旗下新车已获得韩国政府对L3级自动驾驶的测试审批,并计划在近期启动常规道路的路测。在债务纠纷屡见报端的当下,原以为这一消息会是该公司触底反弹、加速新四化转型的积极信号,没想到却成了走向破产深渊的“回光返照。”
双龙汽车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因拖欠约6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32亿元)的贷款,该公司已经于12月21日申请法庭重整。“由于无法与外国银行就延长贷款偿还期限达成协议,我们预计接下来的正常运营将受到极大干扰,因此特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程序。”
今年6月份以来,母公司印度马恒达(Mahindra & Mahindra)已停止对双龙汽车的进一步投资,愿意放弃对这家亏损企业的控制权,并一直为后者寻找合适的接盘买家。韩国贸易通商部近日发表声明,称双龙虽然已申请法庭接管,但出售双龙的谈判仍在进行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双龙在遭遇2009年全球经济危机后,时隔11年再次申请企业重整。但是,此次申请最多只能给到该公司3个月的缓冲期,以处理和解决包括债权人在内的多方利益谈判,从而推迟法院的破产裁决。
马恒达于2010年将濒临破产的双龙汽车收入麾下,但一直难以扭转局面,最终不得不考虑放弃该公司的控股权。截至目前,马恒达依旧持有双龙74.65%的股份,剩余股权则在韩国政府和双龙工会手中,但自愿放弃控股权的马恒达已着手为其持有的股份寻找新买家。
负债600亿?何止!
根据马恒达的官方口径,在12月14日到期的全部款项中,双龙汽车拖欠美国银行债款约300亿韩元,摩根大通200亿韩元,法国巴黎银行100亿韩元,累计背负了总共600亿韩元的债务,但因为长期亏损资不抵债,该公司面临的流动性危机远比公开的数据严重得多。
自今年上半年开始,韩国的多家银行就开始对泥潭中的双龙汽车“避而远之”,多家金融机构陆续对该公司进行了“最后通牒”,要么在借贷门槛上持续施压,要么翻脸暂停提供贷款。
双龙曾通过马恒达从法国巴黎银行(BNP Paribas)等投资银行借入约20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1亿元)的短期贷款,但这些顶级的金融机构也向双龙提出了最基本的借款要求,即马恒达至少持有该公司至少51%的股份。一旦马恒达选择彻底抛弃双龙,这些贷款随时有被撤回的风险。
综合海外媒体报道,双龙汽车目前还欠韩国花旗银行(Citibank Korea)约1092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6.4亿元),欠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 & Co)9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9.27亿元),欠法国巴黎银行47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2.75亿元),欠美银美林(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3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75亿元)。
就在上周,韩国媒体还爆出双龙汽车或将违约韩国产业银行(KDB)价值900亿韩元的贷款,这笔债款将于12月21日到期。知情人士透露,韩国产业银行可能会考虑延长贷款期限,但前提必须是双龙汽车能还清一众外资银行的逾期贷款。
今年以来,韩国产业银行一直对双龙汽车的还款事项高度重视,是韩国本土银行里最早对后者经营能力产生怀疑的金融机构之一。但是,双龙的倒闭可不仅将导致该公司直接雇佣的约5000人失业,还会波及包括上游供应商、经销商等相关组织及个人的营收和就业,在这种情况下,韩国产业银行将被迫再次同意延长贷款期限,以防止双龙破产。
实际上,韩国产业银行对双龙的贷款原定于7月到期,但因为双龙无法按时偿还,银行不得不答应该公司债务延期的请求,将偿还债务的时间表调整到12月31日。韩国本土的银行已经意识到,综合考虑双龙当下的流动性资金危机,该公司现阶段已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新车销售来解决资金链困局。
作为韩国最大的商业银行,国民银行(KB Kookmin Bank)已在第三季度收回价值87.5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5100万元)的贷款,该银行发言人表示,双龙自行处置了银行抵押,该抵押是位于首尔西南部的一家大型修理机构,得知这一消息后,国民银行决定收回此前对双龙的贷款。
双龙的病根在哪里?
今年早些时候,马恒达曾答应在未来三年向双龙汽车注入23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3.5亿元),但由新冠疫情对全球车市的持续影响,董事会在今年7月投票否决了此前的注资计划。
被母公司掐断了现金流奶嘴,在无人敢接盘的当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只能自救。在此之前,双龙已经启动了经济危机至今最严苛的自救计划,在重新设计业务路线和战略部署的同时,高管工资集体减少20%,取消公司约22个类别的福利,而上述措施为双龙累计节约了10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6亿元)的资本。
“一次性注资,治标不治本!”
在马恒达表态欲抛售双龙股份之后,就有韩国分析师一针见血地指出,母公司的一次性注资并非挽救后者的最佳方式,相反,唯有在重新梳理产品线和提高产品竞争力,双龙才有可能在危机中回血。
那么,双龙的病根究竟在哪里?
症结之一,在于产品。
双龙曾在2015年推出了紧凑型SUV车型Tivoli,并在全球累计售出超过30万辆,但是这款热销车型后续却再也没有推出与时俱进的新产品;在过去的四年时间里,双龙投资了约3500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26亿元)开发第五代Korando,但截至2020上半年,这款车的累计销量也仅为2万辆左右,远低于每年3万辆的目标,而其竞争对手现代途胜,2019年的全球销量已经高达为67.2万辆。
“Tivoli曾经取得巨大成功,但竞争激烈的SUV市场却不乏新产品,双龙故步自封,市面上很快就堆积了各种竞品车型,将消费者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车型上。”韩国杜克大学(Daeduk University)汽车工程系教授李浩根(Lee Ho-geun)曾如此表示。
当然,双龙目前还缺乏新能源阵容。
无法在新四化时代顺势转型,让双龙在本土和海外市场都越发艰难。甚至有韩国业内人士分析,即使双龙能顺利获得马恒达的后续投资,在三至四年的时间里重塑产品线,新推电气化车型,但综合竞争力和成本效益都很难与超前一步的竞争对手直接Pk。
双龙已经向世人展现了最为尴尬的一面,从缺乏新车型,到销量低迷,最后亏损不断累积,以及新车开发严重滞后,面临的恶性循环已日渐积重难返。
这一切,和海外销售遇挫不无关联。
“汽车产业依赖规模经济,一直以来,制造商通过大规模投资推出新产品,量产后实现规模销售,然后在将利润作为资金研发下一代新车型。”韩国大林大学(Daelim University)汽车工程系教授金皮秀(Kim pilsoo)分析称,按国内销量计算,双龙2019年排名第三,紧随现代和起亚,但如若算上全球销量,该公司就跌至第五位,通用韩国和雷诺三星分列排名第三和第四位。
数据显示,双龙出口自2011年就开始下滑,彼时的出口量还占其总产量的65%,但是这一数据到2019年下跌到19%。而今年前11个月,双龙累计销量为9.67万辆,较上年同期下降19%,原因依旧是海外销售疲软。
最重要的原因,双龙虽然有一家驻扎在印度的海外母公司,但缺乏支撑全球销售的网络。与通用韩国和雷诺三星依赖全球市场相比(例如分别通过美国雪佛兰网络或雷诺日产网络外销欧洲和日本),马恒达的核心市场依旧是印度,无法基于双龙汽车较为稳健的全球化销售渠道,导致后者在世界范围内的销量业绩无法与对手比肩。
走向破产的死胡同
虽然双龙也曾努力在英国等地区开辟更多经销商,以此扩大欧洲市场的销售,但由于缺乏资金,拓展海外市场的目的始终未能达成。
此外,国际关系的变化也影响了双龙的出口销售,早在2016年,在Tivoli热销的大背景下,双龙在伊朗市场逐渐打开局面,但在美国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后,该公司对伊朗的出口不得不按下停止键;双龙还与沙特阿拉伯达成当地整车组装的产品授权协议,但在主导该协议的阿尔瓦利德·本·塔拉尔王子(Prince Alwaleed bin Talal)被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ad bin Salman)赶下台后,该计划又被迫回到了起点。
那么,现在还有谁能救双龙?
该公司沦为弃子、被母公司放弃的尴尬局面,一切似曾相识。业界众所周知,上汽集团曾于2004年斥资5亿美元收购了双龙51%的股份,这也是中国企业首次直接投资韩国汽车制造商,但是六年后,作为母公司的上汽放弃了双龙,导致后者一度遭遇严重的流动性危机。
除了破产,当下的双龙已经无路可走。
2020上半年,双龙运营亏损已高达2158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2.65亿元),接近其2019年2819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6.52亿元)的总亏损。韩国媒体甚至用了“灾难性”一词来形容该公司的财务状况,从2016年第四季度到今年第二季度,双龙已经连续14个季度呈现亏损状态,而由于未偿还债务总额已超过公司总资产,韩国本土的财务顾问一度拒绝对双龙进行本年度的业绩先行评估。
马恒达一度将双龙从濒临破产的困境中拯救出来,但这些年却一直无法从该公司的投资中获得预期回报。自2010年正式接手以来,马恒达已经在双龙累计投资了7000亿至8000亿韩元规模的资金(折合人民币约41亿至47亿元),而根据韩国媒体的粗略统计,马恒达却在双龙身上累计报告了5000亿至6000亿韩元的亏损(折合人民币约29亿至35亿元)。
如果说,上半年的双龙还寄希望于吸引新的投资者,而美国汽车经销商HAAH控股也曾对双龙表现出兴趣,并对其进行了尽职调查,最终依旧没有后续进一步投资的计划包括路透社在内的多家外媒早在今年6月爆料,双龙潜在的买家中有中国的吉利与比亚迪,两家公司对双龙专长的SUV制造有兴趣,他们或将参与双龙后续的竞购,但他们也第一时间对消息进行了否认,称并没有参与竞购双龙的计划。
除了破产,当下的双龙已经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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