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日,在这个有些戏谑的日子,掌舵华晨14年的祁玉民正式卸任,接替他的是56岁的阎秉哲。
阎秉哲与祁玉民有着相似的履历,在成为华晨集团董事长之前,他们都长期在体制内工作,且做过最高的官职都是副市长。
在权力交接的时候,阎秉哲与祁玉民都不会想到,华晨这艘大船会沉没得这么快。2020年11月20日,阎秉哲接手19个月后,华晨集团被法院裁定破产重整。
然而情况似乎也并非无可挽回,法院在裁定书中称,华晨集团存在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的情形,具备企业破产法规定的破产原因,但同时集团具有挽救的价值和可能,具有重整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华晨集团是辽宁省下属的国有企业,辽宁省国资委和辽宁省社保基金理事会分别持股80%和20%。
公开资料显示,华晨集团有员工4.7万名,总资产超过1900亿元,拥有160余家全资、控股和参股公司,其中包括4家上市公司,分别是华晨中国、金杯汽车、申华控股和新晨动力。
国企背景、4家上市公司、4.7万名员工和1900亿资产,这些敏感而特殊的因素决定了华晨破产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而是一项错综复杂、牵涉甚广的系统性工程。
债务违约疑云
10月23日,华晨集团发行的私募债“17华汽05”触发债务违约,10亿元债券无法按期兑付,持续多时的流动性危机自此曝光。
事实上,更早以前,华晨的现金流就已出现了问题。财报显示,截至2020年6月底,华晨集团总资产1933.25亿元,总负债1328.43亿元,其中有息负债641.81亿元。
同期货币资金513.8亿元,其中不可动用的资金167.6亿元,主要是票据保证金。在可动用的346.2亿元中,绝大部分属于旗下子公司,其中华晨宝马253.8亿元、金杯汽车70.9亿元。这就意味着在今年6月底的时候,华晨能够自由调动的资金不超过21.5亿元。
尽管在债市上出现违约,但真正促成华晨破产的却不是债权人,而是一家被拖欠货款的供应商。
11月13日,格致汽车向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华晨集团破产。天眼查信息显示,格致汽车成立于2015年,是一家汽车冲压模具的研产商,此前一直为华晨配套。
事实上,格致汽车此前就曾将华晨诉至法院。2019年9月,格致汽车以华晨集团拖欠模具款为由将其诉至沈阳市大东区人民法院,然而当地法院并未立即受理。
拉锯了一年多后,2020年10月15日,大东区人民法院突然二审开庭,判决格致汽车胜诉,并且判令华晨支付格致汽车模具款1016.7万元及相应利息。
宣判后,华晨集团向格致汽车发出《告知函》称,完全接受判决结果,并自愿放弃上诉权利。但公司目前债务负担沉重、经营持续亏损,目前已经资不抵债,无力偿还上述债务,敬请谅解。
于是在1个多月后,11月13日,格致汽车向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华晨集团破产重整。值得注意的是,截至今年6月底,整个华晨集团的总资产是1933.25亿元,总负债是1328.43亿元,但此次被裁定的进入破产重整程序的只有华晨母公司459.7亿元资产和523.8亿元的债务,仅占整体资产和债务的23.8%和39.4%。
华晨集团有关负责人表示,本次重整只设计集团本部自主品牌板块,不涉及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及与宝马、雷诺等的合资公司。
消失的150亿
在处理危机的同时,华晨集团也对多项核心资产进行了处置。2020年5月和7月,华晨集团先后以0.01美元/股的价格向辽宁交通投资有限公司出售了共计6亿股华晨中国的股票,而同期该股在二级市场上的价格为5-8港元。
天眼查信息显示,辽宁省交通投资有限公司是大股东是辽宁省交通建设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辽交投”)的子公司,持股比例为83.68%,而辽交投是与华晨集团并列的辽宁省国有企业。
与此同时,华晨集团也在内部进行了资产划转。2020年6月和9月,华晨集团将申华控股和华晨中国的股权分别划转至子公司辽宁华晟和辽宁鑫瑞,对于前者,华晨明确是无偿划转,后者则未具体披露。
11月6日,华晨集团宣布破产重整前的两周,辽宁鑫瑞将其持有的华晨中国股权全部质押融资。此外,内部人士称,11月19日华晨集团宣布破产前一天,华晨雷诺召开董事会决定完成双方6亿元的注资,据悉这是最后一次注资。
汽车头条App统计后发现,从2020年5月到9月,华晨集团通过二级市场的关联交易和国有资产的无偿划转,先后将价值约144亿元的资产转移到子公司或者同级地方国企,如果算上给华晨雷诺的6亿元注资,那么转移的资产将达到150亿元。而截至10月22日,华晨集团的存续债券规模为172亿元。
作为华晨未偿债券的受托管理人以及直接持有华晨集团大额债券的债权人,在国开证券看来,华晨集团利用破产重整程序逃避废债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华晨在存在多项大额可变现资产情况下,先通过转让核心资产并将核心资产以对外质押融资名义设立质押保护,同时隐匿转让及融资所得,而后向法院社情破产重整逃避债务履行。”
破产重整再添变数
当华晨集团成功破产后,事情却突然出现了变化。11月21日,华晨宣布破产后24小时,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召开了会议。
这次金融委会议要求,一是提高政治站位,切实履行责任。金融监管部门和地方政府要从大局出发,按照全面依法治国要求,坚决维护法制权威,落实监管责任和属地责任,督促各类市场主体严格履行主体责任,建立良好的地方金融生态和信用环境。
二是秉持“零容忍”态度,维护市场公司和秩序。要依法严肃查处欺诈发行、虚假信息披露、恶意转移资产、挪用发行资金等各类违法违规行为,严厉处罚各种“逃废债”行为,保护投资人合法权益。
11月23日,华晨集团收到中国证监会的书面通知。根据该通知,中国证监会已就华晨涉嫌违反信息披露法律法规对华晨展开调查。此外,华晨也收到中国证监会辽宁监管局有关华晨未及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并就若干重大事项对其债券偿付的影响进行公告的警示函。
证监会的介入让债务违约一事再添变数,也使华晨破产重整一事变得扑朔迷离。尽管华晨集团已将申华控股和华晨中国的股份划转给,但对于这样的行为,有债市律师认为合规性有待商榷。
按照《企业国有产权无偿划转管理暂行办法》规定,批准国有产权无偿划转事项,应该审查划出方的债务处置方案,划出方未有妥善处置方案的,不得实施划转。
此外,按照《合同法》相关规定,因债务人放弃其到期债权或者无偿转让财产,对债权人造成损害的,债权人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撤销债务人的行为;债务人以明显不合理的低价转让财产,对债权人造成损害,并且受让人知道该情形的,债权人也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撤销债务人的行为。
这意味着尽管华晨集团已将优质资产划转出去,但债权人依然可以要求法院撤销这些交易和划转。
截至目前,华晨集团并未就证监会介入调查一事作出声明,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些此前未曾披露的关键信息或将公之于众。另一方面,接替祁玉民的阎秉哲自上任之日起就与媒体保持了距离,刻意维持着低调与神秘。
这位祁玉民的继任者、前副市长最终又将华晨带向何方呢?华晨的几万名员工和债权人又将如何被安置和对待呢?是否会有新的战略投资人来接盘?围绕破产重整一事,还有太多的问号等待给出答案。